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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年後

 

海潮聲漸漸走遠,我睜開眼,盯著海鳥飛翔天際,最終回到了牠的巢穴。

 

「臭小子!不許再隔這麼久才來看我!」張教官一見到我,高興地張開雙臂緊緊擁抱我,根本不理校門口的學生個個眼神訝異,只差沒噴淚應景。

 

「我三個月前才回來過,你自己不在的。」每見一次抱一次,我十分確定男人也有更年期。

 

張教官用拳頭輕敲我的頭,非常心疼的開口,那怨氣好似百年痔瘡再度爆發。

 

「還好意思說三個月前?這幾年你回來的次數十隻手指頭都數得完!誰叫你邊工作邊念書,把自己逼得這麼緊!就說了我會付學費,你還硬要自己賺… …林伯是忘記你了,可是你也不能欺負記得你的人啊… …」語末,彷彿不經意地刺了我一下。

 

他一語雙關,不提阿凱的名字。

 

他說,阿凱放假就會回來,有好多次,阿凱還專程去看爺爺,陪爺爺泡茶聊天。

 

我非常確定阿凱是故意的,他用他的方式暗示我,他還在等我。

 

爺爺的床頭櫃上,滿滿都是阿凱的照片。

 

他穿著高中制服,手中拿著畢業證書和爺爺合照,那表情像是剛哭過;他將頭髮剪得極短,胸口貼著大學的學生證,還裝模作樣的拿本原文書捧在手上;他第一次開車上路,很幼稚地在車頭貼了一個我的立體人牌,假裝要把我撞飛;他真的跑去學作菜,但是鍋子被他燻黑,菜頭煮成高級木炭… …

 

時間最近的一張照片,是他在信箱前,楚楚可憐地指著邀請函上我的名字,學西施捧心。

 

他主辦了同學會,日期選在我退伍的隔天。

 

很清楚的明示,他準備好了,他要我回來。

 

「哲宇,吳依凡現在是個老師了,你呢?要做什麼?」

 

張教官知道我放心不下吳依凡,總會在言談間有意無意地透露她的訊息。

 

我們四個曾經交集,現在卻像四隻斷了線的風箏,繼續各自的旅程。

 

徐婉瑛後來考上法律系,犀利的口才往往辯得對手無力招架、吐血連連,憑實力讓因為她亮麗外表而輕忽的人跪地求饒… …最後,她卻跌破眾人的眼鏡,不乖乖考律師,反而去考女警,她的理由是「警察可以開警車追犯人」。

 

張教官說,她開車追犯人時速最少一百二十起跳,同車的男同事都暈了,只剩她笑著單手開槍,槍法奇準無比,就是一隻蒼蠅飛過她也射得中,現今是重案組之花,恐怖之花。

 

徐婉瑛果然是狠角色,到哪裡都是焦點。

 

吳依凡的那一端,也飛得又高又遠。

 

她畢業之後,考上教育大學,順利成了一名高中教師。

 

聽說,她上大學後成績年年第一,拿獎學金繳學費;聽說,她將她的短髮留長,拿下眼鏡,迷倒一狗票學長學弟;聽說,她去一所很有名的流氓高中實習;聽說,也只是聽說,她終於在大學畢業前,勇敢地戀愛了… …

 

衣櫥裡的高中制服,仍靜靜地掛著,我想,我可以把它收起來了。

 

我沒去同學會,獨自一個人到了祕密基地,隔了六年,看著海。

 

夏天的夕陽溫暖地綻放光芒,雨後的天空清澈純淨,我感動地閉上雙眼。

 

不知道過了多久,海浪聲又近了。

 

背後傳來特意放輕的腳步聲,一步一步走得很慢。

 

海風傳來了我熟悉的味道。

 

是阿凱。

 

「你回來了。」

 

「我回來了。」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~全文完~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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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力丹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