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又更暗了,我緩緩收起笑,目送吳依凡走入屋內,赫然發現吳依凡家裡的燈全點亮了,驚覺到自己浪費太多的時間,通常這時候我早已回家煮好晚餐,一天之內接連發生阿凱和吳依凡的事情,使我忘了時間。
夕陽即將沉入海面,我心急的跑在鐵道上,一直拼命跑著,希望在夕陽完全沉入海平面前到達家裡。
奔回到巷口,天色已經接近漆黑,涼風吹過整片竹林,竹葉發出了沙沙的聲響,立在紅磚牆邊的路燈已經準時點亮,暈黃的光線下飛舞著成群小黑蚊,我的影子在紅磚上顯得渺小。
擔心爺爺坐在大門外著涼,我跑得氣喘呼呼,腦海中想起爺爺拄著拐杖等在外頭的畫面,我邁開腳步往前衝,書包的背帶緊緊地勒住胸口,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。
好不容易回到家,眼前的景象令我詫異,門口沒有爺爺的身影,連他的板凳也沒看到,只有不曾放出的雞群在小廣場閒晃,低頭啄食著水泥地上新生的雜草。
望向屋裏,我見到大廳的燈明暗閃爍著,爺爺枯瘦的身影靠在牆上,他的身軀透過光的照射在窗戶形成一個剪影,過沒多久燈熄了,一室的黑讓窗戶上的剪影又消失無蹤。
一股不安的害怕感襲上心頭,我慢慢走過小廣場,輕推開木門走入屋內,室內的窗戶都緊閉著,令人窒息的沉悶撲面而來,那味道像塵封了數百年的密室,空氣中瀰漫著孤獨的寂靜。
「秀玲?」
黑暗中,爺爺蒼老的聲音格外清晰,像跌在地上的玻璃碎片般扎刺著我。
爺爺喊著奶奶的名字,語氣有一絲興奮。
「爺爺,我回來了。」我像往常般打招呼,走到爺爺身邊將窗戶推開。
「秀玲,是妳嗎?」
「爺爺,我是哲宇。」我的聲音顫抖著。
「秀玲,燈有亮嗎?」爺爺按下日光燈開關。
「有,燈亮了。」
「秀玲?」
「爺爺,我是哲宇,我回來了。」我在他的耳邊輕聲說著。
「哲宇?」
「對,哲宇。」
「哲宇,你有看到秀玲嗎?」
「有,她說她晚一點回來… …」
「晚一點… …」
「嗯,晚一點… …」我抱住爺爺。
「秀玲,是妳嗎?」爺爺的手溫柔地環住我。
「爺爺,我是哲宇… …」
「哲宇?」
「對,我是哲宇,我回來了… …」
淚水來得又快又猛,我止不住,只能任它無助地滑落頰邊。
爺爺病得更嚴重了,他不記得我了。
他終於遺忘了我。
「秀玲,是妳嗎?」
燈又暗了,剩下我的哭聲在屋內清楚的迴盪,一遍一遍地回覆著爺爺的問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