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小心轉彎!你差點撞到車子!」
腳踏車的鐵鍊嘎啦嘎拉地摩擦著,吳依凡有點不情願地拉著我的衣襬,緊張的雙手使勁扭著我皺得不能再皺的制服。
我奮力踩著腳踏車,總算騎上爬坡。
「林哲宇,你不要騎這麼快啦――」她拔高音尖叫,聽起來真的很害怕。
一輛機車以時速二十公里的速度超越我們,坐在後座的小孩舔著棒棒糖,若有似無的竊笑隱在唇瓣,彷彿在恥笑吳依凡的沒膽。
敢騎腳踏車卻不敢給人載,這是什麼怪僻啊?
她到底是從哪一個星球移民到地球的?
「啊!要撞到了、要撞到了!好可怕!你騎慢一點… …」她指著兩公尺遠的紅綠燈。
看到電線桿叫、遇到舉起右腳準備撒尿的野狗也叫、人家賣水果的攤位也狂叫… …她的尖叫聲真的是驚天地、泣鬼神,哭倒長城的孟姜女有此傳人可以安息長眠了… …
「妳有沒有帶喉糖?」我握緊手把,克制想將她丟下車的衝動。
「有啊,在我書包裡,你要嗎?我拿給你… …林哲宇!前面是下坡!放我下來,我用走的!」她發現我在轉移她的注意力了。
「妳自己吃兩顆… …然後,抓緊我。」一鼓作氣地,我微笑衝下坡。
「林――哲――宇――」她仰頭長嘯。
兩岸人聲停不住,舊車已過險降坡。
如果聲音可以當作武器,她的聲音遠比原子彈更具殺傷力,一喊出聲敵軍肯定棄械投降,連滾帶爬逃離她的尖叫範圍。
「喂,我快不能呼吸了… …」腰被她緊緊抱住,我一窒。
「你根本是故意的… …」她語帶怨氣,聽起來快掉淚了。
「又怎麼了?」聽到她哽咽,我拉住剎車,腳踏車響起一聲刺耳的噪音。
回頭,吳依凡卻跳下了車,滿臉淚痕地走在我的前頭。
她真的被嚇到了,嚇到哭,讓我收起了玩笑的心態。
她的腰桿僵硬地挺得正直,背影看起來有些倔強,因為生氣而悶重的步伐走得匆亂急促。
「對不起,我錯了。」牽著腳踏車走在她身後,我低聲道歉。
「哼!」怨氣沖天。
「我的腰也被妳嚇到了… …」我揉著我飽受虐待的腰際。
「哼!」明顯忍著笑,還氣著。
「別生氣了好不好?我會買紅蘿蔔賠罪… …」看她稍微消氣了,我不自覺笑著。
「你嘴巴真的很賤耶!」她板起臉,狠狠瞪著我,說話也懶得修飾了。
「妳是第一天認識我嗎?」
「不是… …」
「那妳幹嘛說廢話?」
「我、我、我… …」她張著嘴,啞口無言。
「還有,下次記得戴眼鏡,不然妳會害別人永遠不敢出門。」
「腳踏車還我啦!」她粗聲粗氣地搶過腳踏車,雙頰氣得鼓鼓的。
「吳依凡。」我停住腳步。
「你可不可以不要說話?」
「妳說的?」我揚眉。
「對!」她昂首。
「好,我說完最後一句話就不說了,我保證。」
「什麼話?」
「三分鐘前我們經過了一棟有紅色屋頂的房子,那是妳家嗎?」
如果我沒記錯,她上次有特別指給我看,她家的屋頂是紅色有煙囪的,僅瞄一眼就令我印象深刻,這個社區應該沒有第二棟造型這麼恐怖的房子了,我猜。
我想我得到答案了,因為吳依凡又瞪了我一眼,猛然往回走。
奇怪了,她自己愛找我抬槓連家都會走錯,有什麼好生氣的?
盯著她怒氣沖沖的身影,我突然發現阿凱留給我的愁霧,因為吳依凡的瞎攪而煙消雲散,我覺得自己像浮在海面上,曬著久違的暖陽。
我惡劣地放聲狂笑,笑到流出淚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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